这个假期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躺平,细枝末节的必须亲自做好的todolist再次书桌墙上贴了一溜儿。好像任何事都不再存在所谓的终章,或许理应有平滑整齐的切面,但事实只是徒手掰断的藕节。初中的时候我很喜欢尘埃落定这个词,觉得很酷,有种神秘的宿命感,现在知道了尘埃落定是句屁话,尘埃只会悠乎乎打转随便就扬得起。离开按部就班的轨道后,人生里大抵只有石头在上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个永远不会落,一个落了就终结。「黄昏无人值守」是去年夏天在家捣鼓出的一个小装置,企图把光线和蝉鸣画出来,制造一些随机无用的浪漫,倒也确实就是我最喜欢搞的事情。写了一个小脚本,接了一晚上线和板子,第二天在正午阳光下试验,没跑几分钟就烧了,白纸上剩下一些戛然而止的线条和色块,留住黄昏的野心就这样悄悄噤声在项目与项目的交界线,又是一件简历无法承受之事。现在回看去年春夏,因处在年而显得格外地长,从各种意义上讲都是我目前人生中最重大的转折。那几个月里四线并行,总是熬夜,三四点睡觉八点多起床上课是常有的事,有时是做事有时只是发呆,到了深夜便频繁往窗外望,从小阳台望出去数对面楼亮着的阳台有几个、和昨天比如何、光的颜色怎样,很无聊又很让人平静,你知道此刻不止你一人还未入眠。很难去分析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好像每天也还是有很多快乐,只是始终无法填补更大的失落。现在偶尔会感觉的状态延续至今,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下去,不过我想于我将永远都无法被甩出身体。等待成为一种习惯,对此我也早已适应,这一年里有萍水相逢的人们夸我生猛勇敢,然而我明白自己只是靠一种被动的力量把自己扔进学习与工作,更宁愿承认这是一种疏于自省的逃避。但或许也正因为那些停滞的空白与溢出的表达欲,又收获且复得了很多珍贵的人事,几乎能覆盖掉所有悲伤的回忆。旋律,交谈,影像,紧接着的秋冬哪怕难熬,也还是幸运地拥有很多具体的快乐和满足,比如我开玩笑说在工作室的窗边留下了很多倩影,它们让我剩下的不仅是忙碌和煎熬,许多振奋的时刻动容的瞬间,就像九月时站在还未落雪的雪山顶往下望,情绪和身体同时在恢复力量,我感激于自己渺小但并不孤单。被光拥抱过,便知晓之后要如何点亮自己的头颅。也很怀念18年在舟山嵊泗的夏天,那一年嵊泗还没有被完全开发,只是不怎么知名的一群小岛,我们一群其实还不怎么相熟的人去岛上采访非遗传承人、窜来窜去地发调查问卷、在盘山公路上暴晒暴走、躺在面海的阳台上打游戏。第一次亲历台风,甚至生猛地在它来临前跑去海边拍照跳舞。后来翻看过很多次在小岛拍下的景象,每一张都亲切好看,不必任何调色就已经是让人向往的光影,哪怕是彼时并不太满意的照片,一年两年后回看也都能从中感受到出奇的平静与超然。之后喊过无数次要再去,却一次都没有真正着手计划过,舟山嵊泗如今已是很有名的旅游地了,我也渐渐明白我怀念的并不独独是那片海和小岛,而是一群人碰撞引发出一系列延伸向四面八方分支事件的探险,每一个夏天都不可复刻,是这样的。这几天在武汉来回跑,热到变形的时候想起来19年夏天在这里很糗地住了大半个月,每天在狭小的宿舍里对着墨绿色树和湛蓝色天读陌生晦涩的文献、做自以为明朗的合作,或许确切地讲,那大半个月才是之后一切的开端。当怯懦和佯装萎缩,无畏就被拉长,成为踏板。我憧憬着开启一场伟大又刺激的探险,振奋地以为能顺利开辟出全新的道路,就像卢西安激动地喃喃,「我们马上就要找到船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夏日里躁动和野心被他手指间的烟卷一把点燃。然而当《河马》里意义被消解的时候,我明白「最终,废墟里走出一片绿洲」始终只是个难以企及的召唤,正如丹尼森所说,仅仅是从需求中滋生出来的错觉和虚无缥缈的柏拉图幻境。当卢毫不在意所有细节兴致勃勃地掀起革命开头时,以漫不经心的傲慢讲唯有广阔才不寥赖时,是否预见过他后来如何把玻璃嚼得粉碎,而河马最终没有梦到海。垮派对自由主义的歇斯底里如同魏尔伦对兰波开的那一枪,我盲目的乐观与无所顾忌在武汉的高温和随后的背弃里逐渐杳无音讯。在这个缺少火焰而我们永远被火焰吸引的世界上,隔着橱窗踱步的人免不了生出一些古怪又疯狂的向往。我们都太他妈的有上进心了,而普洛透斯永远变化多端难以捕捉。我一年三季都在等夏天,高歌夏天,跑步进入夏天。现在是了,当然也会在暴晒下汗涔涔得快要融化时愤愤咒骂,心想这破夏天真的值得我那么喜欢啊?不然换成秋天?然而只要回忆起那些鲜活、喧哗、斑驳,有琐碎里流动的广阔,好像你部分地存在于此,永远可以期待这其中会发生什么——啊,果然还是最喜欢夏天了。
INSPIRATION
Seeean
用来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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