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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常黄小厨


“每到过年,我们都会问自己:什么是家乡的味道?家乡的味道就是父亲、母亲做的那顿饭的味道。那个时候我家住在北京朝阳门外芳草地的平房,母亲站在门口喊:黄磊,回家吃饭了!我就往家里跑,一边跑,肚子一边开始叫。”

黄小厨黄磊(摄影/王之涟)

○●家常菜●○

如果把家常菜也列为饮食江湖中的一个门派,家常菜大师汪曾祺这么为门派开宗立义:“家常酒菜,一要有点新意,二要省钱,三要省事。偶有客来,酒渴思饮。主人卷袖下厨,一面切葱姜,调作料,一面仍陪客人聊天,显得从容不迫。若无其事,方有意思。如果主人手忙脚乱,客人坐立不安,这酒还喝个什么劲儿。”

以此标准来对照,演员黄磊算是家常门派中人。他喜欢下厨,因为擅做的大多是家常菜,所以自称“黄小厨”。他说自己常常在摆弄锅碗瓢盆的同时,还拈上一杯红酒。但悠闲的姿态并不影响他的速度。见过他做菜的人,第一印象大多是“速度快”,“一会儿就弄出一大桌来”。还能随时随地,因地制宜。在一档真人秀节目里,他屈陋就简,用手烙出一锅面饼,满足了一组人的口腹之欲。

擅做家常菜的人,似乎很难有堂皇的代表作。汪曾祺开出自己的家常菜单,拌菠菜、煮干丝、烧小萝卜、炒嫩苞谷、扦黄瓜皮……都算不上理直气壮的菜名。黄磊在大学时就小有厨名。他在宿舍里煮“花式”方便面,拌白菜心,为了能吃到他裹鸡蛋液炸的馒头片,室友们不惜“谄媚”他“爸爸”。当演员后走南闯北,吃做美食的视野更是开阔了不少。但要是问黄磊的拿手菜,身边的人却总难讲个明细。“他做什么都行,各式各样的菜都可以。”朋友刘枫说,“汤煲得很好,肉烧得是最好,各种……那就是有味儿啊!好吃啊!”说到此处,听者能感受到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无奈。吃喝玩乐各类俗世乐趣中,味觉的美妙最难细致言传,而家常菜食材平常,形式又大多简约内敛,要头头是道说出其中的好更是难上加难。“有味儿”或许是最贴切诚恳的赞叹。

汪曾祺说,“粗菜细作”是家常菜的不二法门——将最常见的食材,用繁复的工序和丰富的调料细细料理,制作者的不厌其烦和想象力是关键。他曾晒过一道拌菠菜的做法:“先将菠菜洗净,去根,在开水锅中焯至八成熟(不可盖锅煮烂),捞出,过凉水,加一点盐,剁成泥,挤去菜汁,以手在盘中转成宝塔状。先切碎香干,如米粒大,泡好虾米,切姜末、青蒜末,香干末、虾米、姜末、青蒜末用手捏紧,分层堆在菠菜泥上,如宝塔顶。好酱油、香醋、小磨香油以及少许味精在小碗中调好。菠菜上桌,将调料轻轻自塔顶淋下。吃时将宝塔推倒,诸料拌匀。”食材都不出奇,但步骤有条不紊,平淡中透着讲究。黄磊也曾经在“黄小厨”公号上分享过葱油拌面的做法,使用的食材普通但丰富,做法也是步步为营,从煎油葱、炸葱油、调酱汁,炒制海米、干贝和花生,到煮面的时间火候,各个步骤无一不精细讲究。

但“小厨”通常不爱料理大菜。汪曾祺就这么说:“我只能做几个家常菜。大菜,我做不了。有一次去到海南岛,东道主送了好些鱼翅、燕窝,我放在那里一直没有动,因为不知道怎么做。”黄磊说起一些气派的食材,也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苦恼表情。比如号称“蟹中之王”的帝王蟹,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皮厚肉空,“拿着不知道怎么办”。还有龙虾,血是诡异的蓝色,外壳坚硬,形状张牙舞爪,一切家常的刀工技法都难以侍弄。黄磊索性斩成几块,配上辛辣调料和方便面,做出一大盘红艳艳的香辣龙虾方便面,给这个高端食材也套上了一件“家常”的外衣。

每个热爱“家常菜”的人,背后都有一段绵长的关于家和成长的记忆。黄磊这么写自己和“家常味”的情感联系:“我没有建立起自己的江西南昌味道,也没有湖南株洲的味道,更没有江苏南通的味道。我小的时候没有太多机会下餐厅,父母做的又不是北京菜,所以我的记忆里也没有北京味道。对于我来讲,家乡的味道就是烧煤的炉子、米饭,远远飘过来的肉片、辣椒、烧茄子、酱油、饺子馅、蒸螃蟹的味道,以及所有我小时候吃过的东西——扣肉、雪菜豆瓣烧黄鱼、雪菜肉丝面条……每到过年,我们都会问自己:什么是家乡的味道?家乡的味道就是父亲、母亲做的那顿饭的味道。那个时候我家住在朝阳门外芳草地的平房,母亲站在门口喊:黄磊,回家吃饭了!我就往家里跑,一边跑,肚子一边开始叫。”

○●记忆●○

芳草地西街在北京东边最繁华的商业区后面。转两个街角,不过相隔几百米的距离,就完全进入了另一个时空。车辆行人稀少,也没什么五光十色的商业气息,街边是朴实平整的红砖楼房,店铺门楹上横挂着老式招牌,黄色的树叶静谧零落在地。这里是黄磊在北京童年开始的地方。年,他和父亲坐火车来北京,睡一个卧铺,路上买小推车上的甜橙吃,到北京时口袋里只有几毛钱。

因为嘴里的淡淡橙香,父子俩初到北京的拮据开头有了浪漫的色彩。味觉是一个人对过往最真实温暖的记忆,和同龄孩子相比,黄磊的童年有着更丰富的味觉记忆。父亲黄小立说,黄磊从小就是个对吃很感兴趣的孩子,“那时候吃儿童饼干,一堆他都要全部吃光,用他的口头语叫‘全部吸光’。因为小孩不会说话,刚学会说话,‘吃’就说成‘吸’”。5岁左右时,每天要吃糖饭饭,就是用白饭加开水和白糖,不吃就不能好好睡觉。生病发烧了,总惦着妈妈做的肉饼汤。一块猪肉剁馅,花20分钟搅成肉饼,用芡粉抓紧,再上锅蒸半个小时。做法虽然简单,但味道鲜美无比。

黄磊新书《黄小厨的美好生活》

父母把大部分收入都花在食物上。“江西有句老话,千事万事,‘恰’(吃)是大事。”黄磊的妈妈说,“我们不讲究穿。因为我会做衣服,所以孩子大人的衣服我都自己做。煤火费也不用。那时候住平房,房子又小,我们就烧蜂窝煤,用炉子烤火,省下来的钱都用在吃上。让孩子吃好是最大的事。”黄小立回忆每到冬天,单位要发32块钱的煤火费。“我拿了烤火费以后,首先不是觉得可以取暖,而是觉得有一笔收入了。我就走到朝阳门外,那里原来有个朝外市场。我就进去买一堆螃蟹,回来蒸着吃,或者做螃蟹炒年糕。”和左邻右舍比,黄磊家是最晚买电冰箱等现代家当的,“因为钱都用到吃上面了”。

姐姐曹晖也记得,自己和黄磊“小时候是不缺嘴的孩子”。“我妈常会弄回半扇猪肉,有时还能看到一整个猪脑袋泡在厨房的盆里。”猪肉用来腌咸肉,做香肠,烧成各种口味的南北菜式。有一次,黄小立用猪的后臀尖肉搁油里炒,加酱油和水,盖上锅焖,焖到水都没有,肉从油里脱颖而出,再放上糖、姜,做出一碗“好吃极了”的干烧肉。本想晚上演出回来吃几块,发现肉没了,已经被黄磊和姐姐两个人全吃光了。酸辣椒炒鸡是一道至今在黄家菜谱里占据重要位置的菜式。切成块的土鸡在油锅里和各种调料一起炒后,再放上大量切成末的自制酸辣椒,最后撒上青蒜,黄磊拌着汤汁就能把整碗米饭吃完。

腌笃鲜更是一道标志性美味。黄磊记得,到了冬天出冬笋的时节,父亲回家后会很兴奋地说:“哎呀,我买到了冬笋了。”然后就看着父亲把冬笋一层一层地剥开,拿出一块吊在窗外的咸肉,把咸肉放在温的盐水里泡软切块,再买上一块新鲜的五花肉,切成块,跟冬笋咸肉一起,放在滚水里炖。“越炖汤汁越浓,跟牛奶一样,咸肉的瘦肉变成红色的,肥肉变成透明的。一滴盐也不用放,也不会放一滴味精,就这样一锅纯粹的肉汤和冬笋。有时候妈妈会弄些百叶,结成结,放在汤里面。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腌笃鲜。”

童年的丰富味道,都成为黄磊成年后一些颇有画面感的回忆:生病时,妈妈总会煮一碗菠菜鸡蛋面,端到床头后,爸爸跟进来,给面条撒上香油和白胡椒粉。和小伙伴爬到四楼,把鳝鱼从窗户扔下去,妈妈在下面捡起摔晕的鳝鱼,摁到一块有钉子的木板上,拿把小刀片哧溜撕下整条脊柱骨,接下来的餐桌上就会有一盘大蒜烧鳝段。挤挤挨挨装在大麻袋里出售的青蛙,加辣椒炒后,好吃得青蛙大腿骨顶头的白色小圆骨也会嚼碎咽下。将和好的面用水一遍一遍地洗,把黏液和淀粉都挤掉后,洗出一坨黏糊糊的水面筋,既是父亲做素什锦时必不可少的材料,也是男孩子悠长夏日里的好玩物。在细竹竿头粘点水面筋,能粘下来一小竹篮知了,油炸知了也是道风味独特的美食。

这些看似琐碎平淡的细节,说不上什么意义,却是一个人之所以成为这个人更确实的依据。黄磊现在做菜也喜欢用胡椒调味,吃青蛙时还保留着吃掉白色小圆骨的习惯。拍电影《小别离》时需要和一团面作为道具,拍摄结束后,他用这团面洗出了一坨水面筋。很多朋友对黄磊的评价是“喜欢分享,热爱生活”。黄磊也很自信地说:“如果我都不算热爱生活,就没有热爱生活的人了。”这种毋庸置疑的对生活的热情,或许就来自于童年有关食物的丰盛记忆——吃是最具体、最重要的事情,满含爱意地制作食物是一种崇高的精神活动。

○●手艺●○

年9月21日,黄磊的“私家品牌”——“黄小厨”开张了,这天也是父亲黄小立的生日。在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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